『星星的故事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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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幾顆星,閃耀在天。我不清楚。但我知道,最亮的那顆,是你,我的朋友。
暑假那短短的兩個月,我遠行到了歐洲大陸。瑞士,是我停留的異地。在那裡,我尋回自己失去已久的靈魂軀體,我深深感悟到,不再孤寂,不再片段。真正地,擁有了完整的個體。
曾經因為環境因素不被允許,我刻意拋棄遠離了部份自己,即使那被棄離的部份,是多麼重要,我,居然還是割捨下了。只因為,我無法脫離世俗的眼光,我還是活在別人設定好的,框架。所以,我累了、倦了,也不敢鬆懈,繼續活在苛求自己的無意義循環之下。可悲的是,周圍的人,還道我這總算是,恢復正常,重回正軌。
我不知,這該大笑好,還是,繼續無所覺得好。
-2-
忘記,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,習慣了獨處。
那種一個人的寂然,或許,啟蒙得很早,真的太早。造就我,如今,仍是不願太靠近,哪個誰,無論陌生還是親近。
這樣的刻意清靜,其實是一種強烈的,自我保護意識在作祟。我清楚。
為何如此,究竟,我受過了什麼了不起的傷害,才會這樣,不能相信地依賴誰?
也許,我該說,正是因為太相信自己有多脆弱,所以,不得不使出這樣幾近過頭的恐懼防範。下意識中,我已經躲進了無意義的,殼。已成習慣。
安全感,沒有。
小時候的我,沒有。現在的我,依然沒有。
外表的堅強武裝,看似堅固如石,其實,內心深處的脆弱害怕,已是呈倍數飆漲。
曾經,我以為,就這樣武裝下去,也沒啥不對。反正,我本來就不再奢求有人懂我。那種姐妹淘情誼的平常,從小唸書時代,就不曾出現過。我也曾想望過,有個可以傾吐心事的知己,有個可以泣訴的友伴。期待得愈久,我看見的失望就愈大愈多。
後來,我收斂起那無謂的奢求作夢。
一個人,我一樣可以堅強振作,不是非要誰或誰的可憐護佑。然後,門已關起。不再歡迎誰的臨送。
歡笑,我一個人作樂慶祝。傷痛,我一個人哭泣舔舐傷口。這樣的生活,過久了,好像也就不再覺得不妥。
朋友,這每一刻的經過,原來,你都在某端看著吧。
為何,讓我承受這孤獨的苦?
讓我知道唯有你懂我最深最徹,卻,不是在現實生活中。
諷刺的是,一嘗到有人撫慰的舒服感動,我,深陷其中。已不在乎,哪個該死的時空。我們不屬於同度空間,也義無反顧。
所以,我病了。被冠上最普遍的醫學名詞。
事實,我只是提早超越了這狹隘的時空人物。所以不被容許、不被寬容。
說我瘋了,只是你們都看不清真相。
也罷。這又是另一個試煉吧。我會享受其中。
-3-
記憶中,我都是一個人。樂趣也有,孤獨也有。
後來,我才漸漸明白,我並非孤單一人。
遠遊到世界各個角落時,朋友,你也伴著我,遊遍千山萬水。躲藏在自己小小被窩裡,朋友,你也偎著我,看透喜怒哀樂。
我們之間的牽扯,到底,該從何算起?我們之間的情份,究竟,該怎麼釐清?
當我對你的影像記憶,愈趨明顯,愈顯深刻,我才恍然,對你的依賴與情深,居然,已經那麼那麼地深。
時間重回到青澀年華。
我,好不容易擺脫了升學壓力,進入人人稱羨的第一女中。一切,顯得那樣美好那樣讓人期待。然後,沒有多久,我面臨了難受的關卡挑戰。
情緒,一夕之間,徹底崩潰。
層層武裝的面具偽裝,完全瓦解。無法再繼續小心翼翼,扮演著誰以為美好的面容與客氣。那個師長親友眼中的好孩子角色,我,投降了。
那不是我。那,似乎也是我。曾在心裡閃過的念頭,終於,再已忍不住,潰堤,崩落。
一句簡單的潑冷水言詞落魄,我,脆弱到一蹶不起。
當下,我才好笑地發現,原來,我一點都不堅強能夠承受所有,原來,我一點都不勇敢能夠假裝不痛。原來,我比誰都還要怕痛還要瘦弱,卻扮起大人,以為什麼我都能夠接受,不畏阻礙。
從小,我習慣不說。
因為沒有人懂。我乾脆安靜不說。不說,並不代表沒有傷痛。不說,並不代表沒有作夢。
我以為我早就不再承受那些不屬於自己的醜陋,我以為,我真的以為,我已經成功脫離了那無形卻緊牢的枷鎖束縛中。我以為,我終於擺脫。可以瀟灑作自己最美麗的夢。誰都不會再是足以傷害我的那個兇手,因為我長大了。我總算可以慢慢一步步實現自己內心憧憬的那個美夢。
打擊,卻總是戲劇化般,降落。
那一年,路,才是剛剛起步。那一年,我,才是慢慢容許自己糊塗。那一年,時間,才真正開始靜止不動。
崩潰,不過是力拼萬念俱灰之後,有那希望的曙光,微渺,閃爍,對我溫柔招手。
-4-
直到現在,他們仍是以為,當初的失控發病,是因為我無法釋懷,自己上了高中成績不再優秀的刺激。
哈,這未免太可笑。
也許,我是有些感到不甘。但那還不至於讓我徹底崩潰,好嗎?顯然,你們,從來就沒了解過我,更別說懂我了。偏偏,對外,你們已習慣祭出那不變的一套說法,虛幻著對我有多深多深的了解透徹,自以為地為我詮釋了所有故事。
我,當事人,也懶得計較太多。
其實,我並不覺得那是病發。
貼切的形容,合該是,我受夠了。在那之前,我選擇沉默,默默地承受一切難受,堅強以為自己可以改變所有,即使辛苦難作,我還是深信自己有份難捨的情感責任。我要,我可以的,這個家,我有能力,我有力量,可以讓它變得更好,更符合我所期待的。終於,我還是倒下了。我太不自量力了。所以,我選擇了徹底放下。連自己,也不要了。
那一年,我的脫軌演出,的確,震撼了所有人。
累了。我只能,不顧後果,不負責任,倒下。
或許,引爆點只是很小的不悅。過去,我隱忍過更痛的傷。但那一次,我真的累了,沒有再多氣力可以妥協假裝。
光復節的連續假日後,拖著仍虛弱的病體,還有,心情直轉而下的低落,我難得早起,也許該說是接連兩夜無法入睡,照舊搭公車上學去。
途中,我顯得疲憊無力。拉著車環的我,搖搖晃晃,不住地依靠身邊可憐的那陌生人。還記得,他是另一所知名中學的男孩。擔心地無聲望著我,我沒有回應,只是微笑裝傻帶過。
好不容易,平日30分鐘不到的車程,終於抵達。我卻感覺歷經千辛。
捱到了教室座位,我立即攤下,精神不濟地撤下一路上的防備。
早自習的例行考試,我根本沒放在心上。只有,恍惚,無神地,呆滯。
陸陸續續,同學都來了。然後,考卷發下了。大家振筆疾書地寫著答案。
我,寫了名字。
一滴,兩滴,視線愈來愈模糊不清。莫名,我克制不住。低低啜泣,不能自己。
幾分鐘過去,眼淚沒有停止,有愈演愈烈趨勢。我隱約感覺,自己武裝以久的面具,快要完全崩潰。在還有一絲意識前,我趕緊離開座位,拉起身旁一位同學,快速要求她陪我到軍訓室找我信任的教官,我怕我快要失去意識。
一到軍訓室,看到親切熟識教官,當下,不再苦苦壓抑內心澎湃情緒,嗚咽不停。
鬆懈後的放聲大哭,是我從未有過的,決堤潰崩。
所有人錯愕地瞪著我,我依舊哭得自我,沒停。
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。連我自己,也還搞不清,怎麼,突然這樣不顧一切地大哭起來。
哭了好久,啜泣聲稍稍停了歇,但全身不住地顫抖,洩漏了我還是處在情緒谷底。
斷斷續續,我哭訴著假期中的不順利。
趕上了流行感冒,害我身體變虛,差點失約於國中同學。然後,在我堅持赴約後,開心地度過一整天。看了電影,吃了飯,還臨時決定繼續殺去另一場電台開台活動熱鬧熱鬧。除了體弱無力,整天的我,愉悅不已。
直到進了家門,好心情,霎時,盪到谷底的谷底去。
滿心歡喜,預備等等要跟家人分享的種種樂趣,全都等不及地擠在喉嚨裡,爭著要跑到第一。
要說的話語,還哽在喉間,差一秒就要說出。
劈頭一句,冷得我從火山口跌進冰湖去。呼吸不到空氣。
被潑冷水的清醒,不是頭一遭面對。
那一次,卻是毀滅性地,摧殘了我一切一切。
不再像過去每一次的心碎過後,無謂地拾撿起小小碎片,躲進沒有人會發現會侵略的孤獨偏僻,自己說服自己沒有關係的小心翼翼,重新拼湊破碎。
那一次,破脆的心,決定就此破裂。
傷痕,不是期待癒合就好。傷痕,終將無處躲藏。
哈,原來我傻得可以。還以為脆弱已成功偽裝得堅韌無比。
原來,我,不勘一擊。早已禁不起再次痛擊。
那一天,心碎了,我也忘了怎麼拾起。
只是,心智突然沒有預警地,倒退回好久好久以前的過去。下意識,我把自己藏起。選擇退縮到心底最安全無虞的角落去。
被我強迫擠到這世界時空,負責面對大眾的那個角色,是早該不存在消失的,小時候自己。
我,不見了。我,逃離了。
他們都說,我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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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完,但也許沒有待續。。。